你的嫌弃,她的追求

面诊的时候,来了一个客户A,她刚坐下,一看到她的眼睛,我就笑了。

我说,啊呀,我可能要劝退你了。

客户A有点懵逼,毕竟她话都还没有说,于是她说,周医生,我觉得自己的双眼皮有点窄了,希望能开宽一点。

我说,我已经看到啦,但是我个人觉得,你的眼睛没有再做大的机会了。

这个客户A是一个典型的小眶短圆肥厚的眼睛,但是非常幸运的是,有一条窄窄的双眼皮。

我为什么要说幸运呢?因为这种类型的眼睛,往往都是纯单的。而这些纯单的眼睛,还相当难做成双眼皮,甚至,这些纯单的眼睛,做成的双眼皮的样子,都是窄窄的,所以,从某种程度上说,她现在的眼睛,就是所有这种类型的眼睛,可以做成双眼皮的模板。

于是我拍了一张照片留存,这样,当我遇到类似条件的客户来面诊时,可以拿出照片来演示一下,天生的这种条件的双眼皮,应该是什么样的,然后我作为医生,再怎么做,都只能达到类似的效果。

A听我说这个眼睛没有什么机会再做大了,眼看着相当的失望,于是我就翻出了客户B的照片。

我说,我刚前面做了一个客户,就是这种类型的眼睛,你看看你们有没有相似之处。B是更典型的小眶短圆肥厚的眼睛,说更典型,是因为B是一个纯单的眼睛,而且,伴有内眦赘皮和轻微的斗眼。

客户A看着B的照片,发现,我说的果然没错,B的眼睛条件真的无限接近A的样子,唯一的差别,A有一条窄窄的双眼皮。

于是我就对A说,你看你现在嫌弃自己的眼睛,可是对于B来说,她努力追求的无非就是无限接近你的眼睛的样子。她经历打麻药的痛、手术的紧张、恢复期的肿,就是为了成为你的眼睛的样子,而且,手术总归是不如天生的眼睛来的自然的。

A并不知道,她已经是命运的幸运儿。对于小眶短圆肥厚的眼睛条件而言,会有无数个表象,这里面,80%的个体,是没有双眼皮的,而A恰恰就是那剩下的20%的个体。手术对于那80%的个体,是有意义的,而这种意义,仅仅限于让这80%的个体通过一些可以承受的代价,变得和那剩下的20%的个体更像一些。而对于这20%的个体而言,却几乎没有办法通过手术,去成为其他条件样子的大双眼皮。

就好比,对于柯基犬来说,特征就是长条的身体和小短腿,少数纯种的柯基脑门上会有一条纵向的白色毛发。手术好比把那些没有这条纵向白毛的柯基,染上白色,也成为看上去像纯种的柯基。却无法把原来的纯种的柯基的脑袋,整成泰迪犬的样子。

A的诉求,其实是眼红其他条件的大眼睛,却又不了解自己已经是自己这类条件下非常好的形态了。

客户A看着客户B的照片,一边觉得双人的眼睛确实很像,一边又觉得有点不死心。

于是她问我,如果我就是要开宽呢?

作为医生,其实不是很喜欢听到‘就是’这两个字。因为这代表着任性,无论我是用什么语气和表情和你说的话,都是专业的陈述。当业余和专业有分歧的时候,其实业余应该无条件的去接受专业。但是我还是表现出了耐心来。

我就翻出了一张在面诊我修复的客户C的照片来。

虽然C并不是小眶短圆肥厚的眼睛,但是C可以说明任性开宽的后果:假大宽的双眼皮、肉条、无神的眼睛。

当柯基的脑袋硬是想做成泰迪的脑袋,那么这种违反自然规律的行为,必然会有令人不愉悦的后果。任性,总是最后会有人付出代价的。

客户A看了似乎有所理解,看我知道她并不会死心的。作为医生,我良言相劝,仁至义尽。

反过来说,对于客户B而言,她自己是否知道,自己接受手术的结果,无非就是能变成A这种样子的眼睛。那么当B恢复好的那一天,她会不会和A一样,觉得自己的眼睛,还是不够大?甚至,会认为医生做的不好。甚至,认为手术失败。

我都经历过。

尽管我内心无比的强大,但面对这些情况,还是会失落。

我相信,正是因为有客户A的存在,所以当客户B手术恢复之后,变得像A那样之后,依然会感觉不够。这既是因为每个人的欲望都是会膨胀,也是因为医生科普解释的不够,甚至,一些不是医生的销售为了私欲故意去刺激人的欲望,许诺一些根本达不到的事情。

我以前怨天尤人,会怪这样想法的客户太贪心了,我现在觉得去解释和科普也应该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,大概从一个侧面反应了我的工作,不仅仅局限在把手术做好,也应该把我的认知更生动的科普开来。

所以,我们对自己的条件,要有更深的认识,我是什么类型的眼睛,这样类型的眼睛,多半是怎么表现和变化的,‘标准的好看的’这种类型的眼睛,应该是什么样子的。那么医生的能力,就是把自己的眼睛,无限接近的去做成标准的好看的这种类型的眼睛,而不是做成别的类型的好看的眼睛。

有时候,自己所嫌弃的,恰恰可能是别人所羡慕的了,而自己所羡慕的,也许并不仅仅通过努力就能实现。

眼睛如此,生活亦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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